01
有年过年，揣着不富余的钱包回家，想给爸妈买点什么。老爸一部老式键盘手机还在用，就决定给他换部智能机。买回家后，他问我手机哪来的，我说公司发的我用不上，他高兴的像个孩子得了件新玩具，马上让我教他怎么用。第二天我给他打电话，一直没人接，后面用座机打过来，说他不会接电话。“屏幕下边那个绿色的小圆球，摸着划一下，就可以了。”
一直能干精明的老爸，竟然不会接电话，那一刻，很心酸。现在他们都用大屏手机了，还是经常看不清字。有次帮老妈手机安装美颜相机，拍合照的时候，美图功能都消不掉他们眼角的皱纹，我突然就流泪了。
02
我爹当过兵，下过海，战绩是把我妈抢回家。他们结婚后开公司四处奔波，挣够了我大学四年的学费。打我小时候起，每年节假日老爸就喜欢开车拉着我们全国自驾游。我从小就是班里头去过地方的。每次老爸开车，老妈陪我，督促我在车上写作业、和我玩游戏。我出国后，他们也是经常带着条小狗到处晃悠，时不给我发个照片、小视频。
时间一晃而过，我研究生毕业回国。去年国庆，跟他们电话的时候突然想起来，你们今年怎么没出去？“你爸跑不动了，车开久了脚没力气，等你回来有机会，你开车咱一家子再出去。”我愣了很久。让三十多年驾龄的父亲放弃方向盘的，还能有什么呢？
03
姐姐要生了，母亲从老家去北京帮忙照顾月子。怕她不会坐火车，我早请了假，一大早去车站等她。远远看到母亲下车了，后面背着一个大破书包，前面挂着两个包包。几个包都是我和老姐以前读书背的。母亲是典型的农村妇女，没单独出过远门。去北京带了一包衣服，剩下的都是老家的土产，真的好重啊！！幸亏我送她，不然她一个人怎么拿上火车？
到火车站，我买了与母亲同一车次的车票，只买了站点，陪她进站上车后我就返回。进了候车厅，她去洗手间，远远看着背影已经变矮还有点驼。回来后，她一座下就对我说：我一早熬了小米粥，还有你爱吃的包子。然后就去打开保温盒…我稍微推脱了两句，就吃了个干净，总觉着有东西堵喉咙。排队上车，教她如何刷身份证入站，帮她提东西......到北京了，姐夫去接她，看到满满两包土产，又急又心疼。老妈把自己认为好的东西都带上了。
04
我妈的一个老同事来家玩，以前她们背地里总较劲，这次老妈却异常热络。我陪在一旁，听她们聊那些熟人。有人单位不景气，有人女儿远嫁...没有幸灾乐祸，只有亲切。听久了，我有些不耐烦，突然她们说起各自父母的健康状况。说起要怎么打印一张假的报告单，来骗过父母，好让他们相信，只是一个小手术。说到心酸处，两个人都拿起纸巾。
我读高中的时候，我爸力主让我到省会城市念书，说小孩子总要出去看看。大学快毕业了，我爸经常电话给我说：大城市房价贵，空气也不好。上次回家他跟我说：“我那个朋友老田，经常跟我炫耀，说他跟他老婆、女儿，三个人的单位，离得特别近，下了班还能一起散步回家。”这时我才发现，他们压根不是说大城市不好，只是想留我在身边，他们住在一个小区，每天能回家吃饭。他们都变了，跟以前不一样了。
05
爷爷离开前我回家照顾了一段日子，那时候的父亲终日疲惫不堪，寡言少语。再见到父亲，是和爷爷告别，千里驱车，深夜到家，家人亲友都在等我。父亲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量，身子都有些倾斜，目光虚弱。我进门后，父亲沉默了几分钟说：你回来了。这句话几乎用尽了他全部力气。往后的日子，我偶尔会想起那个场景，然后总有无法止住的悲伤。
我跪在爷爷黑白照片前，心里抽搐。爸爸的爸爸走了。曾经我心中两个好莱坞似的硬汉，终究会随着大幕落下慢慢离我而去。我从漫长的错觉中清醒，父母早已不是无所不能，他们已经需要我一起应对风雨。三年后，婆婆也离开了我们。有一次聚餐的时候，一位长辈喝高了跟我爸说：我们都成了孤儿。
06
从前无肉不欢的老爸老妈，现在吃素食多一些，注重养生了。他们床头多了几本养生书籍，比如《多活三十年》之类的。老爸做菜的时候，不是淡就是咸，巧手大厨的水准大不如前。有一天回家我给他们做饭，老爸笑容满眼，乖乖地听我召唤，给我剥葱剥蒜。吃饭的时候，他打趣我说鸡肉不烂，我还说他挑剔，结果我妈说他早上一颗牙掉了。
那天晚上漱口的时候他把假牙摘下来，正巧被我看到了。我震惊了，看着秃秃的两个牙床，那个脸颊深陷皱巴巴的小老头，我一点都不认识。这几年爸爸竟掉光了所有的牙，镶了满口的假牙…我扭头就忍不住了。
